东汉桓帝延熹元年,二月十五日。历山北麓,解地西端,古称海隅的小村西边的风神庙里,异常热闸。
这里原本是轩辕黄帝三公之首风后的故宅。
当年,轩辕黄帝与九黎之首蚩尤争并天下, 交穴于历山之阴,双方恶战,死尸遍野。眼看粮草将尽,轩辕心头烦乱。
忽然,一阵狂风大作,他不得不退回行营中。毕竟是累了,他闭目伏案小憩。
晃忽之中,他被大风扯出营帐,腾云驾雾似地,随风飘悠。越过山,越过岭,停在了大海的一角。大风仍然狂吹不止,直把海边的污秽腐垢吹得一干二净。
等到风平浪静,蔚蓝色的大海上一轮红日冉冉升起,轩辕黄帝舒展双臂,欲待对红日大海感慨——他醒了,原来是一场梦。
“不!不是梦!莫非是神明启示与我?对!一定是!”黄帝再三回味着梦的每一个个细节,用力地拍着案几,哈哈大笑不止:“天助我也!天助我也!”
众大臣们被轩辕的反常之态惊呆了:这位威震天下的大王,从不轻易言笑,何以如此?
轩辕黄帝向左右摆了摆手:“走,随我去寻访风后去!”
“大王,天下拢共十二姓,何有姓风之谓呢?”
轩辕黄帝站住了。他是个从善如流的明主,“是呀!天下十二姓,没有风姓。可我又分明是得到神示呀,不能不信啊!”
他向众人讲了刚才的梦“风为号令,意为执令,间有为 之意;遍地污秽,即为垢也,大风刮去腐物尘秽,即去飞土,垢去土,为后也,故此人应姓风名后。神又引我到海边,看到其情景。只要到了海边定可得此人。”
众臣听他说的玄妙,皆点头称是。
众人随黄帝出发。一路赤日炎炎,不停查访。
一日,来到盐池西端,众人正欲休憩,忽见一壮汉追逐一头膘悍野牛,只见他扑上去抓住野牛两只大角,将牛腾地提起,在地上摔了了几下,一只脚踩着身子,将牛头扭了一个环园,野牛一声也叫不出来,口吐鲜血,四蹄一蹬,立时气绝。
众人大惊之余,上前揖手而问:“壮士,尊姓大名?”
“哈哈哈,山泽野民。还尊什么大什么?叫我风后好了。”
“何故隐去尊姓?”
“哈哈哈,日出捕猎,日落睡觉,该吃就吃,该喝就喝,想哭就哭,想笑就笑,有个名字就是,还要什么姓!?
轩辕黄帝一旁听罢,忙上前辑礼:“先生,何方人士?”
风后用手一指:“就在西边不远处,外方人都叫他海隅。”
轩辕黄帝对天三拜后,向众人宜布:今拜风后为三公之首。
风后随轩被黄帝回到大营,察看了两军布陈情况,即随轩辕出征,终于变幻战术,攻破业尤城,将蚩尤杀死肢解于此,将其残余驱逐于千里之外……
从此,每次到风后的生日二月十五,都要庆贺一番。但今年,人们却说啥也乐不起来。
自去秋冬至今,极少雨雪,眼看春耕将始,人们更加盼雨,多次请庙长作主,乞请风后显圣,降雨解除旱情。
庙长早已心急如焚,因为多次乞灵占卜,未得丝毫雨象。但为了不负众望,他答应今日一定要尽 法术,乞得春雨。
一大早,四野八乡的百姓都涌向了风神庙。一支支锣鼓队无一不在虔诚而不休地敲打着:几十张摆满牺性大祭礼品的贡桌,从庙里大殿上排到了大门之外,又摆到了街上;百余名乞雨马角,齐刷刷地都上了口钎,那三尺长的铜钎子,穿串两腮,面不改色,各手执一长马鞭,双眼园睁,机械而齐整地撇着马步,在庙里庙外出入;
乞雨的,拜神的,参礼会的,看社火的男的,女的,老的,少的那阵阵呼号叫喊,都像是为庙长而发。
庙长汗水早已湿透了衣衫,乞灵施法,用尽了浑身的解数。天色却仍是瓦兰瓦兰的,一丝云也没有。
将近午时,恩元庙长命众徒子站在门外,一人进了风后主庙大厅,先拜上三柱大香,燃了九道黄表,摆好卜坛;然后又如数向风后金身上点焚表,行三叩九拜大礼,他以头碰砖地面,一下磕去,鲜血直流,三叩之后,血流满面。恩元似乎未觉痛疼,回身将龟甲放于圣火之上,口中念念有词,只听“朴”一声,忙看龟甲——天哪,还是明显的上下离符,庙长昏了过去。
“庙长苏醒!庙长苏醒!”
恩元慢慢睁开眼,面前却是一位陌生人。只见他黑手黑眼,黑衣黑鞋,修长身材,脸色十分温和地看着他。
庙长好生奇怪,忙起身,揖礼相问:“先生有何指教?”
“不敢,不敢!庙长为一方百姓神仰,德高望重,你今为百姓乞雨,不顾生死,精诚所至天地为动。庙长已为百姓乞得甘霖,特来一告。”
恩元哪里会信他?但又盼雨心切又忙问,“先生尊姓大名?何方高人?何以知道有雨?”
黑大汉微微一笑。“庙长,此事系万民之生死,何敢戏言?在下姓管,名雨,字云常,家住云后山侧,因多看各方演易高手作卦,便学得一二,适才在门外看庙长卜卦,卦象呈坎震之示,必定有雨,而庙长何以气怨……”
庙长再揉揉两眼,拣起龟甲,仔细一看哈!果如其言!即向黑大汉行礼:“高人高见,管先生上座,受小道一拜!”
黑大汉扶起庙长:“何必如此?应速告知百姓,即刻回家。未时即有八分大雨,以免淋雨受了风寒!”说着,他拉着庙长,走出大厅:“诸位乡亲,庙长已为众人乞来八分大雨,速快回家,准备农作去吧!”
众人山呼,笑着,喊着,叫着,闹着,锣声、鼓声四起,整个风神庙成了一片狂欢的海洋……
恩元庙长忘乎所以,老泪纵横,他与民众一道欢跃忽然,想起了黑大汉早已不见人影,于是心中起了疑团——黑大汉如何入得大厅?在门外怎能看清龟甲所示卦象?又怎知有八分大雨?
恩元庙长哪里能知此人乃是天上的一条背龙,专门管辖左冀州一带 诸事常于此地寻访,深为百姓勤劳淳朴、善良忠厚感动,多是“上天言好事,为民降吉祥。”然而,祸事由天不由人。
近年来,汉室腐败,难以镇摄天地之间邪气。
早年被轩辕黄帝解体分尸的蚩尤的亡魂,便乘此欲乱之际,时时化变成各种人形,在世间散布些不满天庭之语,或干些伤天害理之事。
酿成了百姓不满王庭之怨,多因小小事而大骂上天。事情为巡检神灵听到,奏报玉帝,玉帝大怒,即令该地大旱三年,再放一把天火,灭掉全部生灵。
青龙虽再三陈述真相,替海阳一带生灵求情,但玉帝盛怒之下,岂能改口?此日,青龙云游到风神庙,看到民众求雨情切,即刻去求东海龙王,为百姓行云布雨,这才化身入庙,改了卦象,安慰了庙长、百姓之后,勿匆便去了东海。
青龙君与东海龙王私交甚深,曾多次应青龙之请,为海阳降过“私雨”,东海龙王知道玉帝降旨亢旱之由,又知玉帝圣旨之力,但为友情,又为百姓,既又令下八分大雨……
未时开始,足足一个时辰,海阳地面饱饱饮了一场春雨。青了山,绿了水,百姓们人欢马叫,闹开了春耕。这事乐坏了恩元庙长,却埋下了青龙杀身的祸根。
农历九月,是解池一周,尤其是西端一年最多彩的时刻。
这儿水肥得美,特别是风神庙两边的社东、社西村一带,那肥沃的土地,种什么都丰收。
即使三月五月不下雨,挖个丈把深的井,架口栲栳,那从历山——中条山山脉冲击下形成的过泉水,足足使农家用饱;那一片片象浸过油的土地,只要肯下功夫,认真作弄,收成十拿九稳。
秋日满地生金。山坡下,各种水果压弯枝头:纵横交织地流向盐池的沟渠,不时有鱼虾跃出水面,稍有雨水,滩水上涨,肥大的鲤鱼、鲫鱼全成群结队地冲上滩边,躺在那儿任人捡取;无边的芦苇草滩中,飞动着一群群野鸭,水鸡、大雁,只要拈箭拉弓,准有足够的猎物。
果真雨水偏少,庄稼被旱减收,这儿的人们也无需为生活担心;那盐池,只要一遇上大旱年月,秋来一定是个丰年,不要说人工开挖的盐畦,就是那一边丈几到几丈宽的浅池滩上,也准厚厚地落下一层盐粒,有了盐,不愁交换粮食什么的。
所以,这儿百姓中流传下句口头禅:“雨劳收田,天旱收盐,靠天吃饭,四季平安。”
也正是由于盐业与农业的发达,京城乃至数郡几十县,谁人不知河东郡解县?当年武帝来巡幸,饱览山川,拜过后土,察看富饶的民间生活后,曾感慨万端地说:“河东,吾之股肱也!”
这里九月的集会是以药材为主的,中条山上的人参、灵芝、孔参、黄精、条芩、百合、防风、五味子、透骨草、苣麦、天冬、柴胡等等,都极为名贵而地道。
令名医与药材巨商垂诞。因而自大汉初年迄今,东南西北客商云集风神庙,大作药材生意,兼取各种其它有利卖买:每当其时,众多商客及善男信女,都要来庙里烧香请愿,祭拜还愿。恩元庙长便格外忙碌。
一早,恩元庙长沐浴之后,告诉众徒弟说他要去下冯村有事要办,即走出庙门。
昨晚子时以后,恩元庙长为风后上香添油之时,油灯即显异常,大明大暗。
恩元庙长看看灯盏,其中还有多半灯油,不由大惊,即跪下祷告。
忽听门外有响动,一看,只见一条巨龙落地,转瞬,一条汉子走过来:“道长,别来无恙?”
庙长定睛一看:“呵,原是管雨先生屈降小庙?”急急施礼相迎。
汉子说:“实不相瞒,某乃天庭专巡冀州一带青龙。因蚩尤阴魂不灭,每每乘机出来作恶,扰乱民间,唆人怨天,迁怒玉帝,玉帝着大旱三年,于今年正月十五日始三日天火,烧灭一切生灵。某不忍生灵涂炭,多次向玉帝陈述实情,但玉帝不允。故请求东海龙王多次布雨;又因某泄露天机,私着百姓放火三日,瞒过天庭,两罪均为不赦……”
恩元庙长听到此,即长跪于地:“恩元不才,早已知雨水不调,常常奇怪雨水正常,多次卜卦,未弄明白,原来如此!恩元替解县百姓诚谢青龙功能……
青龙君立即扶起恩元庙长,两相无语,热泪横流……
恩元脑海中忽然浮现了去年冬天——西北风呼号,飞沙走石,奇冷奇冷。一位从池北旱垣来的妇女,背着一个十余岁的大孩子,手中拖着一个五岁上下的小孩子,来庙中讨要,庙长一见,又怜又奇又气即责问那妇人:“好不晓事理,为何背着大地,拖着小的?”
妇人放下大孩子,跪在地上,“庙长息怒。此小儿乃贫妇亲生:此大孩乃大伯一息血脉。因年景不好,疫病得疟,大伯与大娘相继谢世,临终前托嘱我夫妻好生照顾此儿;今丈夫去河阳送盐,家中无米下锅,故出来乞讨。但侄儿体弱,贫妇怕有闪失,侄儿受之不起,故而背着。”
庙长频频点头,心生敬意,即着徒儿将妇人送入一空房子,摆上火盆,好生对待。
妇人与两儿饱食之后,庙长又着两个徒儿,各挑一担粮食,送贫妇人回家。临行前,贫妇人再三感谢,又说:“贫妇人来庙途中,见一奇黑大汉,亦如庙长先时责问一般,待明白真相后,着贫妇人正月十五至十七,一定每晚在宅院内燃一堆大火,通霄不能熄灭,不然,有天火相加,人畜不得逃脱,一并化为灰烬。贫妇人看那人十分诚恳,信以为真,故请庙长也能在意,着火三日……
庙长送走贫妇人,即去卜卦反复数卦,推演多次,卦象均到36次后显出“大凶”而止;他又联想起去年乞雨之时,黑大汉为何灵应,莫非黑大汉又显其灵么?即有卜卦,三卦相同,黑大汉非凡人。庙长始信贫妇人语,并着力宣传众人,正月十五放火三日……
“啊!青龙君如此大德大恩,请受小道一拜!”
“庙长且慢,罪龙今日上门,非为索礼,实乃求庙长帮我一难。今玉帝欲斩罪龙,又念罪龙平日尽职尽责,又有众兄长极力请免,故答应将我贬下 ,受难——花甲子。某深爱其地民风淳厚,更及一草一木,故托庙长为某在当地择一上好人家,度此一难。”
见庙长点头答应,青龙旋即化作一团云烟,出门而去。
庙长回到房里,彻夜未眠,将所熟识人家一一作了比较,最终选定了下冯村的冯铁匠。
冯铁匠一家为人忠厚,勤谨度日,乐善好施。选定其家为青龙君安身 有三点好处:一是冯家厚诚;二是冯家虽贫,但不为最贫,虽天命不可违,着青龙君凡间受苦受难,生活上也不必太为刻苦:三是冯家在乡下,“七十二行,农家最长”,自幼与农家为伍,可免染上富家子弟恶习……
出社东村,往盐池东行,将至五里礅——古战事上多用的烽火台,恩元看见了他的师姑——历山圣母和她的徒女明月、明空。
历山圣母住在当年大舜耕作的舜王坪下,据此地百里之遥,她来此,“一定也是为青龙君之事了!”
恩元略一恩索,上前揖礼:“圣母远道而来,何不垂临小庙,教训晚辈,指明迷律,尤其是青龙君下凡之事——”
历山圣母哈哈一笑,“不必谦辞,想你已选好人家,不会有差错的。闭上眼晴,一同去吧。”
恩元依言,闭上双眼,历山圣母摆动拂尘,四人腾空而起,霎时来到下冯村外按落云头进村。
临到家门,圣母吩附道:“明月、明空守于门口,留心左道并妖人来此,恩元不必多向主人讲我什么,只管认真作法而已。”
“圣母,还是请你执事,我也好在一旁多学点招数。”
“须知受人之托,忠人之事,怎么又让我来多手?”
“圣母,小道怕万一有所闪失,愧对青龙君一腔厚望——”
“不必过谦,放心去做。”圣母说着,已到院中,示意恩元上前说明来意。
冯铁匠夫妇听从恩元庙长安排,在窒间沐浴一净,先向祖宗供香,又在天井内摆起祭坊…
时近已时,恩元与冯铁匠从屋里搬出桌案放于院中,桌上放一坐几,之上再放一碗从水井新绞出不挨地凉水。放好之后,来到祭坊,焚香燃表,祈祷上苍。
午时已到,天空仍然瓦兰瓦兰,一丝云也没有,恩元道长心中有点急了……急得满头大汗,圣母看透了他的心思:“尚未到午时正点,只管静待天时!”
午时二刻将近,一片乌云遮住太阳,恩元望着天空,大睁双眼,几乎要喊,即又咬紧下唇,两行泪水顺着两腮而下,象断了线的珍珠,滴在了地上……
乌云迅速扩大,一道闪电一响巨雷,似要炸裂天际,震耳欲聋,历山圣母用拂尘向空中一摆,即喊:“恩元,快接取龙血!”
恩元一跃上了堂桌,只见那碗静静河井水上,滴下一点红血,水花四溅,而血珠不散,浮在水面上,恩元一阵悲恸,双手颤抖着捧起血碗——
冯铁匠夫妻已跪在堂桌前,依照圣母吩附,望天三拜,冯铁匠起身从恩元庙长手中接过血碗,交于妻子,由妻子一口气喝下。
霎时,大雨急骤而落,湿透了四人衣衫,但谁也没有离去,对着苍天,不住礼拜……
时为东汉延熹二年九月十三日。
六月的盐池一周,是十分美好的时节。
这里有句农谚:“千金难买五月旱,六月连阴吃饱饭。”今年似乎天知人意,五月极少下雨,进入六月,三天一场小雨,五天一场大雨,无论是平川,还是山坡、丘陵,都显现一抹青绿,向人们予示着将有一个丰收的大秋;秋禾长势喜人,丰收已成定局,人人心里充满欢喜之情。
然而,下冯村这几天却很少声言笑语,老少都显得十分愁郁、不安。
事关冯铁匠家,冯家遵从历山圣母与老庙长恩元之嘱,丝毫不向外人透露求子、饮血受孕过程。
但冯家是一方名铁匠,整日断不了人来人往,他与乡亲友善,尤其是村里那些个老年女人,与其夫人更是交谊颇深,他们发现冯夫人的肚子一天天渐大,五十多岁人怀孕,算喜事也算奇事,很快便传得人人皆知,有几个常为人接生的老姐妹,凭着老经验,算这几天孩子要出生,天天不离冯家。冯铁匠也停了业,天天守在家里。已经三天多了,冯夫人哭哭滂滂,叫喊不休,是个难产。
冯家的事也牵动着那些少数民族兄弟的心。
自汉武帝以来,为和解边关,把一些匈奴、羯、氐、羌几个少数民族,或强迫,或说服,迁到了解池一周。
尽管已有两百多年了,但他们还保留着自己的牧蓄习惯。
近年来,汉室内乱,宦戚为害,民族间的矛盾加剧,那县官家,无官不贪,横征暴敛,更使民族间矛盾尖锐。
可冯铁匠不管那些,总认为少数民族兄弟离乡离土,到了这里,应是客人,只要这些少数民族兄弟上门,他总是笑脸相迎。
他们需要打这些铁器,冯铁匠也一律像对待本地乡亲一样,从不开口索要分文;如少数民族家中有了事,冯铁匠也一样上门探望,尽心尽力。
长此以来,冯铁匠在几个民族中威望极高,投桃报李,两相礼让,心心相印。当几个头人知道冯铁匠将老年得子,十分欣喜;多少天来,一直商量着要为冯铁匠贺喜,听到孩子难产之说,心里也一样为冯铁匠焦心。
庙长恩元也来过几次了。几个为冯铁匠夫人接生的老太太,左右不离地问庙长,请他卜卦,恩地庙长当然也没少卜卦,卦象也十分明显。只是为了严守天机,不能多讲,这便加重了乡亲们的疑意,而盐池中传来的怪牛叫声,更给人们心上蒙上了一层更厚的阴影。
老辈人说当年蚩尤被斩,血染红了盐地,阴魂不散,到了天庭,向玉皇大帝状告轩辕黄帝。
轩辕黄帝未曾说一句话,玉帝即判日:蚩尤在 为患甚多,罪恶昭彰,当斩当杀。
蚩尤不服,哭诉再三,公然大闹天庭。玉帝大怒,即令天将其阴魂押下 ,囚禁于盐池下边。蚩尤在盐池下,披枷戴锁,气愤难平,经常大叫不止,声传十数里,人们一听这粗壮的牛叫声,便觉毛骨悚然。
一般说,这种叫声不多,而且叫几声就停止了,这一次,那牛叫声不时传来,往往一吼就是几十声。
更令人奇怪的是,这牛叫声似乎是朝着下冯村而发的。猜测种种,越传越多:一定是蚩尤幽灵在作怪。村里神婆马刘氏,向与冯家相厚。看着冯夫人痛苦的棋样,即向冯铁匠说,她要为冯家乞灵……
今天一早,她和两名助手,带着八位村姑,从冯家起身,唱着祈神大曲,三步一拜,五步一叩,出了村外,直上仙姑洞。
匈奴族头人马努尔赤力,羯人头领阿尔金,羌人头领大木柱,氏人头领黑牡壮等一邦,率领各自民族数十位中年壮汉,骑着一色红马,持刀持矛,背着弓弩,三呼号令,雄赳赳向盐池进发,人喊马叫,开始驱邪……
村里仍不宁静。不少老太太、妇女出入冯家,再三问讯,听着冯夫人不停地呻吟,纷纷抹着眼泪。
辰时将至,街上传来一阵刺耳的叫喊,“天降孽种!奇怪,真奇怪,五十老太生怪胎!众人快走开,神人为民除妖来……”
那声音似牛吼,为驴叫,两个道士打扮的人直向冯家门口走来。
恩元庙长不由一惊,大喊,“众乡亲快快离开,待我来对付妖人!”
众人夺门而去,还是有十几个人不愿离开,守着冯夫人。
庙长念着咒语,提起宝剑,正要出门冲向妖人,忽听背后传来历山圣母的的喊声,“恩元,慢着!”
恩元回头,只见历山圣母轻轻从屋檐上落下。
恩元急忙施礼,看看房上,只见明月、明空各手持一剑,笑微微站在冯夫人产房的屋脊上。
“圣母,如何处治妖人?”
历山圣母摇了摇头,“不必出去,待他入来,自有道理。”
门外,两个道士大摇大摆要入冯宅,被十几个老年男女挡住。
一道士似哭似笑喊着:“众人听听,那有50多岁女人生孩子的怪事?这是远方来的法师,大号胜能,是为你们平安才来的,快闪开不要误了大事!”
众人仍然不许二道士入内。只见胜能法师走向一块巨石,手掌一下劈去,大石裂为两半,再踢一脚,半块石轰然飞出。他得意地搓了搓双手,嬉皮笑脸地走过来。
守门的人仍不肯放他们入院,胜能嘻嘻一笑,用手一拨,把人推出很远,倒在地上,胜能摇摇摆摆,与另道士入了冯家大门。
眼看胜能要入冯夫人的产房,历山圣母上前挡住,“何方妖人,好不晓事,怎敢闯入妇人产房?”
胜能上下打量了一下历山圣母,“妇道小尼,有何能耐,敢来送死?”
恩元庙长欲上前去,被历山圣母用拂尘挡住,“该明白处且明白,伤天害理者终要害了自己!”她向前逼了一步,笑着回答胜能,并示意房上明月、明空下来。与恩元形成三角,各持一剑,直逼两位妖道。
胜能毫不怯阵,他运气,发功,欲待与之人交手,只见历山圣母一动拂尘,他感到一股寒风入胸,打了一个趔趄,睁大了眼,看着圣母——
“现在退出,还为时不晚,望你好自为之!”历山圣母仍然笑着对胜能说。
胜能猛一咬牙,掉头向北叫道:“蚩尤仙师,快助我成功!赐我神力——”
历山圣母仰天大笑,而后闭目双手合十,口中念念有词,少许急不可耐的恩元与明月、明空已与胜能二人交手,明月眼疾手快,乘机向胜能随从者刺了一剑,其人已无进攻之力……
胜能看同伴受伤,即主动迎战,双方愈战愈猛……
圣母看了几眼,即挥动拂尘,向空中左右各转三圈,即将胜能二人,如捆似绑,连在一起,随即向空中一抛,二人即重重跌在地上,惨叫一声,即有跪伏在地,恳求饶命。
历山圣母上前几步:“妖孽!如实说来,还有无同类?”
胜能口吐鲜血,连连回答再无同类,历山圣母略一思索,将拂尘交给明月,着明空随自己一同腾上屋顶,认真察看四野……
那胜能见历山圣母离去,用手捅了随者,即起来与明月争斗,恩元即动剑迎敌,明月也挥剑架住胜能,四人又斗了起来……
圣母听见动静,看了几招,笑着对明月:“交你拂尘何用?”
明月方才大悟,即用拂尘打去,胜能才又败下来:圣母下来,用拂尘在胜能二人身上各绕了三圈,二人即为捆绑住似的,惨号不已。
历山圣母看看恩元,又看看明月、明空:“如何处置此二妖道?”
恩元欠身向圣母道:“圣母,遵祖师训,该饶人处且饶人,况二人已伏首在地,不妨饶他去吧。”
明月、明空亦点点头,随声说是。
“那么,你二人去吧,只是不许再来妖言惑众,否则定不饶恕!”历山圣母听罢,摇动拂尘,胜能二人磕了三个头,趔趔趄趄出了院门而去。
良听点寂之后,历山圣母看了天,又掐指算了一下,笑道:“该接青龙君凡胎出世了。”
明月、明空正欲进产窒,屋内传出一阵婴儿啼哭……
一接生婆出门来,对着冯铁匠:“生了一个胖儿子!快烧香祭祖!”
冯铁匠高兴得流出了眼泪,飞也似地进了上房,点着早已备好的香表,行过大礼,跪在牌位前:“列祖列宗,不肖子孙蔽列祖列宗大恩大德,蒙各路神仙护佑,于今日一大汉延熹三年庚子六月二十四日,得子嗣以继冯门香火,得使——子孙——后代……”说着,他竟倒伏于地上,失声大哭起来了……
院里院外一片笑声,随即又响起了一阵爆竹……
历山圣母叫恩元将采回的山艾点着几把,在院里产室门口放好,又从口袋中取出了些药面子,交给明月,让冯夫人服下,而后叫过恩元:“我该回去了,你可迟三慢五来看看,以防有些许小事。大概满月之日,有些不测——”
恩元庙长一听,立即揖礼,“小道恐怕自己不力,请圣母明示如何——”
圣母一笑:“不必过虑,我已有所布防;你且记前事吩附,告嘱冯家,不足满月,千万不可让小儿——青龙君凡胎出北室一步。”
恩元频频点头,“谨遵训示!小道即刻如嘱,将所有画符一一贴妥,乞圣母放心好了!”
历山圣母点点头,“那么,明月、明空,我们回去了”
恩元庙长急道:“圣母,请稍候,着冯铁匠过来一拜
圣母道:“不必了,此事除你以外,谁也记不得了。”说罢,起身而去。